南方和日本的四季

日活 · 2021-3-16 14:20

来日本以前，我没有离开过南方。意识中的南方，是家乡以北都是北方的那个南方。

南方很好。冬天短暂，每隔两周会回暖一次，人可以喘息；温度意义上的夏天会持续半年以上；春秋各两周。那里的大叶榕，在春天里用一周时间把叶子变黄落下，用一周时间生长出新叶新芽，再用一周恢复到原来的茂盛。新叶的绿，是我见过的世间最翠嫩的颜色。

日本不一样。日本的四季实在分明。是在这里，第一次知道现实里有无数的花。不仅每家每户门前有许多叫不上名字的，公园花坛里也总有当季的。不过，樱花不算是，它更像一年一度光临此处的精灵，用盛开讨人开心，讨小鸟开心。也是第一次知道，原来一年里穿两件衣服的时间可以这么长。人们说英国风大，也许春天的日本并不逊色。

我深信人的嗅觉和记忆相连，温度湿度也是。只要条件匹配，一些抽屉就自动打开。比如梅雨季节的东京，空气里水汽的含量会让人错以为是南方的春天，那个墙壁上挂着水珠，人人抱怨衣服越晾越湿的季节。雨下个不停时，偶尔也会烦恼厌倦，但又自我开解，一年里仿佛置身南方的时刻没有多少，就当作回去了一趟吧。

起初很喜欢日本的夏天。青山蓝海，田地里的稻苗尚绿，风拂过后的稻浪很是温柔。7月底的雨天，温度仅有二十多度。稍微出点汗也很快能被蒸发走。这是南方不可奢求的恩惠。渐渐地，极端温度也越来越常见，似乎和印象里南方的夏天没有太大差别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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直到前两年，在5月初回了一趟国，傍晚抵达时家人还未回家，只能站在门口等待。汗如雨下而蒸发不走的闷，地表翻上来的热气，夕阳的毒辣，的确是好多年没有领教过了。这才承认，南方毕竟是南方。人不可身在福中不知福。

秋天晴日的比例和万里无云的蓝天最令人满意。萧肃感倒是共通的。前几年，会在这个季节特别想念南方。想念回到家后，去和在做饭的妈妈聊天，等待家人回来一起吃饭的日子。所以，这个季节的万家灯火会比往常更是伤人。

住处对面的一户建里住着一家三代，如果晚餐时间出门，在走廊上能看到他们围桌而坐，说说笑笑。如果那时身在南方，妈妈一定会问这么晚出去做什么，就要开饭了。于是，愈发地想坐在自己的家人身边寻找一些安全感，也给他们一些温暖。虽然窗户里的生活日复一日地摆眼前时可能是另外一回事。

是来到日本才见到严格意义的下雪，心情过于激动而常被东北朋友善意笑话。我曾期待北方的日本常常下雪，事实上至少东京不是——雪比樱花难得。无论如何，这里的冬天漫长而寒冷，光秃秃的树枝没有生命力，南方人是不习惯的。直到学会了滑雪，才放下些许成见：冬天有冬天的好，雪山的风光，滑雪的快乐都是无可比拟的。

许多美好的诗歌都不是为我生长的那个南方所作，那里没有红叶和雪景，没有肃杀万物的冬也就没有复苏万物的春。在日本这四季分明之地才知道他们所赞美的为何物。

只是，南方的四季是长在骨血里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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